3.5事件
在前面的故事中提到,我原来的单位因为一件震动全国系统的技术事故,本来死气沉沉的差点被收编的忽然间发光发热,今天就来回顾一下这件往事。
我在国内工作的这个部门是个监测站,很久以前的作用的对敌台进行监听,所谓的敌台,南方主要是台湾、香港。后来随着改革开放,这个职能慢慢变得多余,于是逐渐向技术监督转变,但因为省市电台电视台有钱而且台长的级别和厅局长基本平级,当时我们的局长就是电视台的台长,所以所谓的监督完全就是多此一举。那个时候我的女主管是工程师,我开始只是个助理工程师,台里高工好几个,工程师一大把,论资排辈我们根本不靠谱。台里有钱,播出、测试设备都是最先进的,我们除了几台家用录像机、一台录音机,还有几个小电视,测试设备基本没有,说出来自己都嫌丢人。
除了在技术上的弱鸡外,我们上面没大佬罩着,所以整个部门都是一种奄奄一息的状态,差点被别的部门兼并掉。后来女主管退休,我们来了个比较会来事的头头,日子也慢慢宽松些,而真正让我们部门脱颖而出的,就是我这里要说的3.5事件。
啰嗦这么多,把话题扯得这么远,其实还是担心因为即便过了这么多年,这事仍然可能是比较敏感的事件,因为这事涉及的是当时国内强力打压的一个组织,法轮功。我个人对法轮功并没太多好恶的感觉,但是在2000年前后,这个组织的影响还是很大的。我2003年移民到加拿大,去新东方修炼托福,讲课的老师有次很轻蔑的说法轮功是邪教,没想到课室里就有一个大法的支持者,马上拍桌子发难。
回到这个事件上,当年是人大会议期间,按大会议程,时任国务院总理朱镕基代表国务院做政府工作报告,各级省市电视台都有现场转播,我们市电视台也做了现场直播。3月5号当晚,在整点的新闻播报中,首条新闻就是朱镕基总理所作的政府工作报告,新闻画面是总理在作报告,字幕实时显示朱镕基,这没问题,但这行介绍的正下方,同时显示的本来应该是国务院总理,但这个时候打出的字幕是原法轮功练习者。这个是正点新闻,其爆炸性以及严重性可想而知。而其实更严重和恶劣的是,当时有转言朱镕基的夫人就有练习法轮功,这更加增加了整个事件的诡异和蹊跷。
作为后知后觉的我当时并不知道出了这个炸雷,其实省厅市台都马上就知道了,省厅一直和市局有些矛盾,马上抓着这事不放,但当时这个画面前后就一秒,省厅并没实证,所以他们就模拟制作了一个录像(这个可能是谣传,因为最后没人真的看到过),准备好了弹药给市台好看。市台当时马上想到的就是把事情压下来,但当时谁都没想到这个雷会炸响在我们这个清水衙门。
这天我像以往无聊的每一天一样,开始例行检查前晚的录像记录时,但我主要关注的并非节目内容,只是留意播出有没中断。这时同事忽然接到一个观众的投诉电话,她听完大呼小叫的跑过来,让我把昨晚的新闻导出来看一下。可以这么说,当第一眼看到这个画面,我绝对相信这是故意的,整个字幕的淡入淡出非常顺滑,非常专业,作为字幕来讲,完全没有任何瑕疵,绝对是专业选手的专业动作。我脑袋嗡的一下,心想这法轮功的本事也太大了,不知道怎么混进台里搞了这一出的。
这个事我们连半刻都没敢耽误,马上把站长叫来,他看完连吭一声都没有,转身跑下楼把副局长叫了上来,副局长看完马上把保密室的那个姐姐叫上了,这盘录像带立刻就封装,成为当年度单位保密级别最高的藏品。
马上,这事就捅上了天,广电部那时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降级到广电总局,很快工作组就进驻市台。那时候尽管不像文革那阵,但因为这个事情还是非常敏感的,所以就算有人因此要蹲监狱,其实也是不奇怪的。
这事件的调查我没有参加,但也没太久,事故的原因就查清楚了,完全就是个乌龙。当晚的新闻是直播的,所有当天新闻需要的字幕都是预先准备好并编了号的,当晚字幕表朱镕基是1,国务院总理是2,然后后面有新闻是关于原法轮功练习者改过自新的,这个原法轮功练习者是11。当播出政府工作报告新闻时,打出朱镕基时,那个键盘据说年久失修,按下去弹不起来,于是就把11也就是原法轮功练习者给怼了出去。这个结果时官方的说法,我在台里也认识些人,基本上就是觉得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倒霉。
这事情的后果尽管没人给抓起来,但波及很多人,从局长到新闻部、技术部、播出部的头头很多都给降了职。我们倒是因祸得福,从编制到经费发了笔横财,这么多年过去了,回想起来也多少有些感慨世事的无常。